看到这则新闻后面的评论,气得笔者发抖。
抗疫功臣张伯礼院士接受《健康时报》采访时指出:从科学角度,“特效药”的称谓要慎用。
“特效药一般认为是对一个疾病有特殊疗效的药,稍具体一些就是临床疗效确切,毒副作用轻微的药。”
“特效药都是经过严格临床评价后被公认的,所以特效药应该是疫情阶段性结束后,对疫情进行一个宏观的复盘,综合总结分析疫情救治情况,然后对其中发挥良好临床疗效且副作用轻微的药物进行评价得到的一个称谓。”
“在新药刚研发上市时就称之为‘特效药’,是不严谨的叫法,经过广泛炒作后可能会对广大群众产生误导作用。”
张伯礼的意思就是一款新药必须经过大量的临床检验,证明确实有效且副作用小,才能被称之为“特效药”。
这些话很客观、很中肯。然而,笔者在评论区看到一大堆人因为张伯礼的这段话,对张伯礼和中医展开了尖酸刻薄的嘲讽:
这样的嘲讽还非常多,笔者就懒得一一截图了。这些嘲讽都是在社会上流传已久的对中医的诋毁和偏见,甚至每一条笔者都可以撰文去驳斥。
笔者不知道评论者的都是些什么人:是药贩的水军呢?还是“自来水”?前者还可以理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至于后者,只能让笔者感到深深的悲哀。
瑞德西韦、羟氯喹……一款药物刚刚出来,就是一窝蜂的媒体吹嘘,最后不都被打脸了吗?
前一段时间,媒体关于“首款国产新冠特效药”的报道铺天盖地地出现了,这些耸人听闻的说法笔者看得是“心惊肉跳”。
“首款国产新冠特效药”的说法远不止张伯礼所指出的——一款新药未经临床证实就妄称“特效药”的说法不严谨——的问题。
首先,关于“首款”的说法是不成立的,更是对中医抗疫功劳的完全抹杀。
2020年4月1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就已经公开宣告:“清肺排毒汤是治疗此次新冠肺炎的特效药”。
这个宣告是基于2020年1月27日国家紧急启动中医药防治新冠肺炎防治,一直到四月初的这长达两个多月时间里,中医药成为中国防治新冠肺炎的重要手段,并在全世界首先遏制住疫情、大量减少感染者人口死亡的事实基础上得出的,并且有大量的临床数据支撑。
从临床观察来看,用传统的西医手段,新冠肺炎重症患者人均治疗费用超15万,而使用清肺排毒汤一个疗程仅100元左右。
这是有这个宣告,中医药成了中国过去一年多来防治新冠肺炎的主要手段,像武汉在2020年3月上旬以前中医药因为人为阻力很难介入的情况再未出现。从2020年4月18日0时至2021年12月17日24时,内地治愈16888例,2例核增死亡病例,2例新增死亡病例。依靠中医药,中国大陆的一万六千多新增病例几乎实现了零死亡,而且“清肺排毒汤一个疗程仅100元左右”,这不是现成的“特效药”吗?
笔者不知道拟写“首款国产新冠特效药”新闻标题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用心,这才过了一年多的事实就可以被一笔抹杀?!
第二,关于完全“国产”的说法笔者是存疑的。
笔者的存疑绝不是要否定清华大学医学院教授张林琦团队在2020年3月5日,成功鉴定出高效新冠中和抗体 P2C-1F11(后命名为 BRII-196)的成绩。
2021年12月16日,“清华大学”官微发出长文回溯这款药物的研发过程:
其中,介绍了张林琦团队成功鉴定出BRII-196抗体后,如何推进抗体组合疗法的药物开发,那就是与腾盛华创等企业合作:
根据公开的信息,目前这款被批准的药物所有权实际上是属于腾盛华创:
而腾盛华创是腾盛博药旗下的子公司。
在今年8月初,笔者曾撰文《别把医保基金整崩了!对钟南山牵头抗体疗法的冷思考》,对腾盛博药及其旗下公司的单抗体疗法做过介绍。
公开资料显示:腾盛博药是一家总部位于中国及美国的生物技术公司,投资方包括美国著名风投ARCH Venture Partners、通和毓承资本、博裕资本、红杉资本等。
腾盛博药在大陆的主要业务就是通过战略合作,加速创新药物在中国的开发和上市;成立之初,就已经通过与美国传染病创新药企业巨头Vir Biotechnology合作,获得多达四种针对传染病的创新药在大中华区的独家权益;并与阿里健康展开合作,以不断提升病患试用新疗法的临床体验。
中和抗体疗法是美国治疗新冠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该技术以感染康复患者外周血单个核细胞为基因原材料,建立免疫文库,筛选出具有高中和活性的克隆抗体,以阻断病毒与细胞表面的ACE-2结合,进而阻止其感染细胞。
虽然国内企业这两年也在大规模布局抗体药研发,甚至有成果出口海外。但抗体药技术主要的技术目的还掌握在美日公司手里,细胞株平台技术模块也为欧美公司所拥有,国内企业的工艺经验不足,设备材料严重依赖进口,相当多的利润要用于向美日欧的跨国公司支付材料及技术转让费用。
所以,目前批准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安巴韦单抗注射液(BRII-196)及罗米司韦单抗注射液(BRII-198),尽管它的BRII-196抗体是由清华大学的张林琦团队首先鉴定出来的,这款中和抗体疗法药物也是在中国研发、在中国注册批准、在中国生产,但从鉴定出“黄金抗体”,到研发出最终的抗体药物,究竟有多大程度是依赖美国的细胞株平台技术模块、使用的是美国的设备材料,目前披露的并不多。从所有权上来看,仍然是属于外资腾盛博药。最后的利润分成恐怕仍是腾盛博药拿大头、甚至全部。
第三,这款药物的疗效,特别是针对奥密克戎变异株是存在很大疑问的,更多是媒体对“神药”的自嗨式宣传。
12月9日腾盛博药的这款所谓“国产特效药”获批。但12月10日北京大学谢晓亮院士团队公布的研究结果显示,247种中和抗体中超过85%被奥密克戎变异株逃逸,其中:礼来公司的两个中和抗体、再生元公司的两个中和抗体以及阿斯利康的中和抗体(AZD1061)对奥密克戎变异株完全无效;阿斯利康的另一个中和抗体(8895)和腾盛博药的一个中和抗体(BRII-196)基本无效。
12月23日《柳叶刀》子刊发表论文,一项在美国、丹麦、瑞士和波兰的43家医院进行的多国、双盲、随机、安慰剂对照临床试验显示,葛兰素史克的中和抗体,腾盛博药的中和抗体,在新冠患者治疗上均不优于安慰剂组。
由于中和抗体疗法是针对特定病毒的特异性免疫,面对不断变种的新冠病毒,中和抗体疗法的局限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明显。
此前,美国FDA紧急批准了再生元制药(美国)、GSK和Vir(英国)、君实生物(上海)等三家药企的中和抗体,并为了推进抗体疗法研究推广进行了免费分发。
不过,6月25日美国公卫卫生与服务部(HHS)已宣布将停止分发礼来/君实的中和抗体,因为礼来/君实的中和抗体对南非突变株无效。
当然,笔者并不是说腾盛博药的新药对于新冠患者特别是奥密克戎变异株患者完全无效,而是说严格来讲,它的有效性有限,且随着病毒变异的发生会越来越有限。它仅仅是作为一款治疗新冠的“辅助性药物”,用于减轻病症,以往的治疗手段并不会少,也节省不了。
相反,作为一款辅助、改善性药物,它的“性价比”就显得很关键了,这就引出了笔者的下一个质疑:
第四,在中医药已经能够承担新冠治疗任务的前提下,是否有必要选择昂贵的“国产新冠特效药”。
上面已经说到,按照国家公布的数据,清肺排毒汤一个疗程的成本才一百元,这大大节约了医保费用的开支。
很多人想当然地把新冠治疗和疫苗想象成完全的“免费”,事实上这笔开支主要是来自全民医保基金。“医保基金”仍然是由劳动者和劳动者企业所缴纳,是劳动者劳动所得的一部分,简而言之,花的仍然是老百姓自己的钱,只不过是由国家统筹支出。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腾盛博药的该疗法的定价为8000元/人,不过,腾盛博药在发布会上并未承认该定价。腾盛博药期望的定价可能比这更高——美国政府采购的再生元新冠中和抗体联合疗法,平均每剂价格达到2100美元,合人民币超过13000元——除非纳入医保,由中国政府批量采购。
腾盛博药总裁兼大中华区总经理罗永庆此前表示,“针对政府战略储备和采购进行了讨论,目前尚在推进中”。腾盛博药首席财务官李安康表示,现在定价“还没有确定,仍在和政府沟通。定价和政府采购量等因素都有关系”,但不便宜的价格并不出人意料。
刨除早期研发的投入,仅临床III期试验的成本就可能高达几亿元;今年9月,腾盛博药还曾宣布追加1亿美元用于推进该联合疗法在全球注册申请和商业化进程;腾盛博药的联合疗法为每人注射一针1g安巴韦单抗+1g罗米司韦单抗,理想情况下仅仅生产成本也要超过1000元。
在中国已经实现动态清零的情况下,患者基数始终比较小,市场规模必然十分有限,即便政府采购、纳入医保,也很难通过平摊成本把价格降下来。
不过,按照目前舆论喧嚣甚至是“绑架”的势头,有关方面可能会从“新冠治疗药物的特殊性”的政治角度考量,强行批量采购,投入到动态清零之后的局部新冠患者治疗当中,这无疑将拉高新冠治疗的成本,透支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医保基金。
张伯礼院士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就要被一群人围攻嘲讽,如果这些人都是普通老百姓,而非药商,那还真应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句话。
笔者对于中医或者西医并没有任何成见或者偏见。从单纯的科学技术角度出发,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其目的都应该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一是要考虑有效,二是要考虑“经济”(低成本、廉价);然而,在私有制特别是资本主义制度下,医疗技术却被占人口少数的生产资料占有者所垄断,成了牟取暴利的工具,资本通过操纵舆论,让有效的廉价药被迫让位于昂贵的专利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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