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末
作为一个在城市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一直以来我对农村都没有过多的印象,更谈不上乡土情怀。至今脑海中仍保有的关于农村老家的画面,大抵只剩下儿时和我的哥哥在田间捉蚂蚱、逮蛐蛐,以及被奶奶第一次送到那间黑漆漆的教室上学的场景。
逐渐成人的过程中,我也很少回到那个儿时的故乡。后来,仅仅是从母亲的口中听过,当年父母为了盖房子,才将我送去奶奶家,姨姨家等一众亲戚那里,年幼的我也是很怜人,跟着谁就喊谁“妈妈”。
长大后,这些都变成了童年趣事,我和农村的距离也如往事一般随风远去。直到前不久,为了照顾男友病重的母亲,跟随他回到他的家乡——陕南,一片连绵的大山里。
曾经和朋友共同去过一次他家山顶的屋子,彼时便被那山区中显得与当今的发展有些格格不入的落后惊到。房屋还是土夯出来的,屋内黑漆漆,光线十分昏暗,家里养着两三头牛,因为受制于山地,耕地依然要靠牛,牛棚上就是他居住的一间屋子。
难怪人们会感叹,从这样的大山里走出个大学生的确不易。他的父母在农村拼搏一辈子也就为了儿子能出人头地,只是很可惜儿子并未如父母期望的那般只是“向上走”。
此次去到了山腰间的集中安置房,据说这个小二层总共花费20多万,政*府*补贴了12.5万。集中安置房的确看起来比山顶的老房子崭新许多,然而此处离农民的耕地却远了,因此大多数搬下来的人,家中的地便撂荒了。
他家属于少数还住在山顶放牛耕地的,而如今随着男友母亲的病重、离世,其父亲怕是不久后也要过上外出打工的日子。
男友原本以为母亲的病能通过中医调理好,可现实远比希望来的残酷。母亲喝了大半年的中药,已然不想再喝,喝时便想呕吐,却也不知是身体不适应还是心理作用更大。
在一众亲人的强烈要求下,男友只得暂时放弃母亲的中医治疗,停中药后入院输液,每日大几千元几千元的往医院砸,一天的账单都长的要命。
可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母亲的病情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蔓延,直至最终在他的怀抱中离开。那时,他甚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母亲便感受不到病痛和身上那些折磨人的管子了。
过去,从未亲眼见证过一个人的离去,而这次我也成了亲历者。
当医生告知我并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冷静,可拿起盒饭时却流泪了。而直到我手忙脚乱地在家中插氧气袋,鞋都顾不上穿跑去大厅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真实地感受到了那张病危通知书沉甸甸的分量。
离开医院的那天,为了买几个引流袋,我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四处跑,就是找不到能给我解决需求的人,那一刻很崩溃,崩溃到明明在屋外擦了眼泪,却还是在听到屋内的人没法给我解决的时候,不争气的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了,好在她还是给我指明了方向。可这几个引流袋最终也没用上。
医院贴心的导引台没能给人指明正确的方向,排队等待的人总是一个又一个的接上,诸多窗口的队伍永远长长的,穿梭于医院中的焦虑感、无力感深深袭来。
但,这些远没有亲眼看着一个人离去来的痛。
他的母亲从一开始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浮肿,到最后的偶翻白眼,昏沉嗜睡,时而呓语,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不知她最后意识是否还清醒,是否还有想要嘱托的话,即便有她也说不出来了,我们能做的只剩陪伴。
我猜,或许是为了抚慰生者的悲痛,农村自有一套送走往者的繁复流程,它会暂时消解人的情绪,使人置身、忙碌于事务之中。
当然,这其中不乏神鬼轮回之说,也总会看到听到做法的道士身着道袍,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年轻一辈自是对此不敢苟同,却也本着尊重之心参与其中。
虽然为往者举办的这场盛大隆重的仪式能够暂时让人忘记悲痛,但有时仍不免感到其纷繁复杂的流程着实折磨着生者,从精神到肉体。
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如今不治之症越来越多?21世纪的今天,我们的医疗水平已经发展的相当高,人们的衣食住行生活质量比从前提高了许多倍,按理说不治之症应该比从前更能控制和减少。
可现实却是许多打工者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甚至生命,换来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看病钱,包括男友的母亲。她曾在石棉厂打过工,那里的化学药品很难不说没有对其身体产生巨大影响。
更有人们常听的矿工患上的尘肺病,曾写出《炸裂志》的陈年喜也已确诊尘肺病,哪怕他和其他普通矿工比起来,如今已有诸多声名和荣誉,经济状况相对好一些,但依然抵不过尘肺病的侵蚀。
图为陈年喜
蒋能杰导演拍过一部片子《矿民、马夫、尘肺病》,其中就跟拍了尘肺病人的生活。
我的疑惑电影或许难以给出药方,但至少还有人和我一样在思考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这便令人欣慰了……
来到大山里其实也就短短7日,可我与农村的深度链接却成几何倍增加,更亲身经历了人世间可称之为最痛苦的生离死别。
每每回想起来,内心那处柔软依然会被触碰,所以当在影院中观看蒋能杰导演最新上映的电影《矮婆》时,片中女主人公云洁的奶奶离世和举办丧事的场景又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农村这片广袤天地,每时每刻都在上映着不同人的不同故事,无论是我亲身经历的,还是导演以自己所见所感讲述的。
每个人都在时代洪流中被裹挟着前进,可这其中个体付出的代价又入了谁的眼?
一如云洁的父母撂下三个年幼的孩子,从农村到大城市打工支持家庭开支;云洁奶奶拄着两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行走,还要独自一人照顾三个孙女的生活起居;年幼的云洁便承担起照顾妹妹,做饭洗衣责任;缺失了父母管教的同村留守儿童早早辍学外出打工,就连农村学校的代课老师最终也因工资太低难以为继,打工去了……
电影对农村的描写已然如导演所说,弱化了其更真实残酷的一面,但也足以引起人们反思了。
农村,过去与我而言只是一个名词一个概念,而未来它将是我一份深埋心底的记忆,一个观察社会的窗口。
今天是国庆节,以毛爷爷的一首作品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
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