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法国站队

2021-09-25 10:05:41 来源: 新潮沉思录作者:dlsd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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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9月15日,美英澳三国宣布成立所谓的AUKUS联盟。该联盟旨在加强联盟在印度太平洋地区的力量投射,“维护该地区的稳定与繁荣”。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美国和英国将协助澳大利亚建立起一只核动力潜艇部队。虽然AUKUS没有在任何地方提到我国,但考虑到现有的国际政治局势,武装澳大利亚剑指何方简直不言自明。我国第一时间指出,该联盟违背了核不扩散的基本精神,让澳大利亚一个无核国家轻易获得了武器级的浓缩核材料。

  澳大利亚建造核潜艇是以撕毁和法国的900亿澳元订单作为代价。而法国一年的军费也不到900亿澳元。美英澳的这种做法无疑高度损害了法国的利益和面子。自法国总统马克龙以下,各路官员、前官员都纷纷发表评论,表示决不接受AUKUS联盟的做法。法国直接召回了驻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大使。当然,在与拜登通了电话之后,马克龙又同意将把大使派了回去。一时之间,所谓的欧洲战略自主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的笑话。从叙利亚到阿富汗再到AUKUS联盟,大家不得不问,美国什么时候会再打欧洲的脸呢。

是是非非潜艇门

  时间拉回到2016年。随着经济实力的不断提升,澳大利亚决定进一步拓展自己的海军实力。作为无核国家,澳大利亚优先选择了常规动力潜艇作为自己的发展方向。在法日德等多个国家的竞标下,澳大利亚最终选择了法国海军集团作为制造商。原因有三。第一,法国的潜艇单价较低,长期的维护费用也更为廉价;第二,法国许诺大部分潜艇的安装制造工作将在澳大利亚完成,这在为澳大利亚带来工作岗位的同时,也可以弥补澳大利亚所欠缺的产业链;第三,法国的潜艇是以核动力为底本进行改造,澳大利亚显然对积累相关技术充满了浓厚兴趣。

  然而正如所有的西方大型工程和采购案一样,中标的价格绝不是最终的价格。在吃下这笔订单之后,法国海军集团对于采购案的预算也不断飙升,最终达到了900亿澳元,超过了原来的一倍。单纯价格的上涨不是问题的关键,毕竟缺乏相应技术的澳大利亚除了做冤大头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更糟糕的是,与法国的核电站建设如出一辙,法国的潜艇建造速度也十分堪忧。预先设定的时间表一拖再拖,以至于可能要在30年代澳大利亚才能获得自己的潜艇。

  联系到我国海军的快速发展,澳大利亚显然意识到,等到法国人交货,可能国际局势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在此时,打着“美国回来了”旗号的拜登政府出现了。在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的指导下,拜登政府实行了所谓的战略收缩和区域协调机制。一方面从欧洲和中东抽身,另一方面在印太地区不断组建各种区域联盟遏制我国的影响力。前段时间被大肆吹捧的QUAD四方联盟就是例证。

  AUKUS联盟不过是其中的最新一环。这一联盟的直接目的就是对澳大利亚的海上力量进行再武装。核潜艇技术就是本次交易的重中之重。

  对于澳大利亚而言,美英的出现无疑为其改头换面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在澳大利亚船厂已经建设完毕,苦苦等不到法国人开工的情况下,打着瞌睡送枕头的好事岂有放过之理。尤其是本来核潜艇就比常规潜艇更加适合在大洋地区进行作战,澳大利亚毫不犹豫地投向了英美的怀抱。

  从现在揭露的消息看,从2021年年初,美英澳就开始商量起所谓的核潜艇计划。三国都十分清楚,法国一旦知晓此事,必然会从中作梗。一切计划都只在三国内部进行秘密沟通和交流。表面上一切歌舞升平,无事发生。

  仅仅在事发两周前,法国与澳大利亚还首次开启了2+2部长级对话。双方共同讨论了对于印度太平洋地区情况的基本看法,尤其讨论了所谓的航行自由以及我国在海洋领域积极进取的表现。此举被认为是法澳之间展现对于印太问题的共同立场,也是法国积极参与印太事务的积极标志。2016年法澳之间签订的常规潜艇订单自然也是双方关系的重要象征。

  仅仅两个礼拜之后,法国人就从天堂滑落到了地狱。按照法国外交部的声明,法国政府只比媒体提早几个小时知道了此事。这一“背信弃义”的行为严重挫伤了法国人的尊严。一时之间,人们纷纷想起了阿尔斯通的前车之鉴。已经开启竞选周期的法国政坛,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批评三国的不义之举。

  在追求连任的巨大压力下,马克龙也直接指示召回驻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大使。欧盟也第一时间支持法国的立场,称美英澳的行为高度损害了欧洲盟国的信任和信心。一时之间,欧盟战略自主的问题再一次进入人的眼帘。

  然而,随着拜登的一通电话,似乎一切又开始恢复平静。在拜登公开许诺为法国在西非地区的军事行动提供更多支持后,马克龙决定中止召回大使的做法。法国的迅速服软使得马克龙一直高呼的战略自主更加成为空中楼阁。欧洲国家的战略自主似乎再一次陷入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之中。

法国的战略自主之路

  欧盟战略自主问题一直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自欧盟建立起来,一直就有声音表示欧洲需要建立自己独立的战略能力。法国人更是整个战略自主话题的急先锋。每次稍有风吹草动,法国人必然高高扛起战略自主的旗帜。前几年被马克龙大力倡导的“欧洲军”概念就是典型的表现。

  法国的积极态度与中东欧国家形成了鲜明对比。波兰等国家纷纷强调,“欧州军”在属性下与北约的部分性质高度重合,没有必要建立所谓的“欧洲军”,浪费额外的财政预算。它们的问题反而是,为何法国人如此热衷于所谓的战略自主呢?

  对于二战后的法国而言,虽然获得了战胜国的地位保住了自己的面子,但依旧抹杀不掉二战中被德国占领半壁江山的事实。恢复到二战前法国的政治地位是法国人普遍关心的问题。作为与英国一样的殖民体系大国,重新行使对于殖民地的统治是一种有效宣告法兰西回归的方式。整个法国政治界敏锐地意识到,在战争中瓜分了最多胜利果实的美苏两国一定不会轻易坐视英法恢复自己的战前地位。因此,二战结束后不久,法国就急不可耐地试图恢复对于法属印度支那地区的统治。

  然而法属印度支那战争、苏伊士运河危机以及阿尔及利亚战争的失败,直接摧毁了法国重铸旧帝国的梦想。同样麻烦的是,由于缺乏足够的布局,将前法国殖民地统合成为法共同体的尝试也没有成功。从曾经的殖民帝国退缩为欧洲地区国家,如何保持法国作为国际大国的地位,成为了法兰西政界无法绕过的问题。

  所幸的是,虽然丧失了殖民地这一工具,欧洲一体化的风潮为法国开启了另一种可能性。法国人已然注意到,单纯凭借法国自身的体量不足以捍卫自身的全球影响力。虽然英国和法国同为欧洲国家,但英国更多将自身认知为欧洲大陆之外的国家。在德国、意大利战败的情况下,法国成为了欧洲大陆(不算苏联)战后政治声望最高的国家。它需要以欧洲作为支点,强化自己的话语权。代表,或者说主导欧洲声音,成为了法国外交的重要导向。1959年的欧洲经济共同体成为了这一思路的重要成果。

  在戴高乐的领导下,以不损害法国国家利益为前提,法国成为了欧洲一体化的积极鼓吹者。与此同时,为了强调法国的特殊地位,戴高乐推行了“自由独立的外交政策”。退出北大西洋公约与我国建交就是这一政策的重要表现。戴高乐试图以这种方式在外交场合证明,法兰西是一支可以进行独立外交决策的力量。法国也并非是美苏之间的附庸。至少,戴高乐认为,通过控制以法德为基础的欧洲经济共同体,法兰西可以再次伟大起来。1968年的事件虽然导致戴高乐下台,但戴高乐主义却深深浸透在法国的外交基调之中。对于法国而言,它也唯有凭借欧洲这一平台,才能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与美苏对等的地位。

  冷战的结束改变了游戏规则,美国的一家独大和法兰西例外论的衰弱,使得法国人越来越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接受美国领导的西方普通国家。但没有改变法国以欧洲撬动全球影响力的基本思路。重新加入北约的法国,依旧将自己视为欧洲国家在政治上的代表者。法国的外交影响力也与欧洲深度绑定在一起。这是法国政治现实的结果,也是法兰西战后命运的写照。唯有作为欧洲领袖的法国,才能将自己仅剩不多的全球影响力保存下来,维护自身的历史尊严。

别指望法国站队

  法国对于自身影响力的敏感体现在许多方面。对法语的推崇就是一个典型的表现。在英国退欧之后,法国国内就一直有声音要将法语作为欧盟的主要工作语言。对欧盟机构的设置也是基于这种敏感性。虽然将欧洲议会设置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增大了欧盟内部的行政运行成本,但却成为法国对欧盟控制力的重要表现。甚至在2020年法国疫情依旧严重的情况下,法国就一直要求欧洲议会议员回斯特拉斯堡开会。

  通过对于欧盟事务的一系列干涉,法国成为欧盟内部不可或缺的声音。法国需要通过欧盟这一传声筒,说明法国对于世界其他地区的事务依旧可以保有相应的影响力。不过,法兰西的倔强终究是一种旧时代的产物。对于法国全球影响力的幻梦正在走向终结。法国在潜艇问题上的迅速服软来自法国外交政策的内在缺陷。它以欧洲联合为基础的方案存在两个关键不足。

第一,法国无法统合欧洲力量。一方面,法国虽然在欧盟占有较高比重的话语权,但法国并没有成为欧盟的主导者和话事人。戴高乐被许多人批评的一点,就是他毫不犹疑的法兰西霸权主张。他试图成为“欧洲皇帝”的渴望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随着英国的加入和德国经济实力的快速发展。法国不得不接受所谓的欧盟三驾马车的运作方式。唯有英法德达成一致,才有可能将某种重大的欧洲决议推行下去。英国退欧之后的法德轴心依旧需要同样的一致。

  另一方面,欧盟的内部差异也破坏了法国推行其政策的能力。在欧盟东扩之前,南北欧的内部矛盾已经是欧盟内部令人头疼的问题。在东扩之后,东西欧的对立进一步破坏了欧盟内部的凝聚力。欧盟全体一致的决策机制更是让这个问题变得极为突出。任何一个国家,包括马耳他这样的微型国家,都可以阻止某项决策或者声明。这使得欧洲难以作为一个统一的实体发出自己的声音。

  第二,今日欧洲本质上是一支附属于美国秩序的国际力量。欧洲一体化一直让很多欧洲人产生一种幻觉,即自己可以作为美国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不过,今日欧洲的国际地位是由美国主导的战后国际秩序所保证的。马克龙一直高呼北约已经“脑死亡”,但北约依旧为整个欧洲提供了许多安全保障。在北约的保护下,欧洲国家可以通过缩减自己的军事开支,将相应的预算转移到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上去。特朗普政府的一个基本论点就是欧洲国家在让美国承担了不成比例的安全成本的同时,还利用它们的经济优势补贴欧洲公司,伤害美国企业和民众的利益。

除了安全问题外,美国所主导的国际秩序,也为欧洲提供了所谓的价值观同盟。在美国领导下的西方阵营,可以通过强调自己价值观的优越性,进一步垄断和放大自己的话语权。对于第三世界的发展,欧洲国家往往与美国一样,采用民主、人权、环保之类的理由进行打压。欧盟想要征收的碳排放税本质就是一种以环保为名义的新型贸易壁垒。通过实质上的贸易保护主义,欧洲可以有效保护自身产业链的位置,继续占据高附加值的产业。

  不过,国际局势的变化,对法国和欧盟产生了越来越不利的影响。全球经济的不景气,直接导致美国孤立主义的重新抬头。特朗普政府的上台就是其中一例。欧洲人突然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白嫖”美国。这极大地增加了欧洲的焦虑感。即便拜登宣称美国回来了,但是从施政的实际结果看,美国也越来越缺乏维护欧洲利益的兴趣。欧洲战略自主的呼声自然愈发高涨。

  但问题是,对于绝大多数欧洲国家,且不论美国是否会允许,跳出美国所主导的国际秩序同时意味着将承担高度不确定的风险。这意味着欧洲需要彻底重塑一整套国际政策主张。随着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经济全球化日益衰弱,欧洲一体化的动能也被消耗殆尽。这使得欧洲国家很难有更积极的动力促进欧洲内部的整合。这才是为何每次欧盟战略自主讨论都无疾而终的真正原因。

欧洲国家不是不明白问题所在,问题是没有人愿意承担带头承担改变的风险。欧洲政治秩序的彻底变革,涉及到太多的国家利益和域外力量博弈。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法国一边迅速召回大使,一边在电话之后就中止了召回。也难怪大家要日常辱法了。

  今日的欧洲缺乏成为真正独立政治力量的可能性。它必须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美国发挥自己的影响力。阿富汗问题是这样,叙利亚问题也是这样,伊朗问题同样是这样。欧洲国家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调和美国行动对自己产生的消极结果。英国退欧后的“全球英国”政策更是这种关系最赤裸裸的表现。虽然鲍里斯本人是一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但他意识到唯有始终强调英美特殊性下的价值观同盟,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英国的全球影响力。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说,现在仍然远远不到乐观的看待老欧洲可以真正的开始反抗美国的秩序。英国可能并不想得罪中国,但在现有的框架下,它唯有继续与美国站在一起,才能彰显自己的话语权。法国虽然尽力显得自己与美国平起平坐,但事实上仍然要追随在美国的秩序框架之内。其他的欧洲国家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在美国日益强大的压力下,每个西方国家都陷入这一结构性困境之中。不改变,意味它们依旧是美国主导西方秩序的附庸;改变,意味空前不确定的巨大风险。变与不变,这是每一个欧洲人心头萦绕不去的问题。

  所以,目前来说法国也好,欧洲也好,仍然不能指望他们下定决心真正的参与到挑战美国秩序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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