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游戏《骇厉四斩》,不知道你玩过没有?游戏高度还原17世纪冷兵器实战对决。双方快攻快防,一刀致命,生死一瞬,每局快则几秒,慢则几十秒。没接受过HEMA(Historical European Martial Arts)训练的人,不懂真剑对决的技术,玩这种游戏,只能基本没有胜算。一位接受过武术训练的武士,可以在几分钟内,杀死几名甚至十几名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农夫。如果这位武士有铠甲的话,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不开玩笑。
要成为一名武士,要接受长期(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的系统化训练。要能请得起专门师父,这些师父的费用都不菲。武士还要长期脱产训练,不但不从事体力劳动,还要保证良好的营养。更不要说还要置办武器、铠甲和战马。所以,当时的农民和武士,是分开的两个阶级。农夫对武士,只能忍泣吞声,敢怒不敢言。这种情况在当时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当时的剑术教程最后一招,是用手枪——大人,时代变了。但是,当时的钢产量,尤其是优质钢产量仍然低下,加工技术也不发达,火枪价格昂贵。日本大名能有几百杆火绳枪,已经是惊人的武力了。1575年,长筱之战织田军的铁炮兵据说也不过三千人。所以,普及火器,是工业革命以后的事情。
工业革命以后,就轮到农民吊打贵族武士老爷了。火器越来越便宜,农民简单训练几个月就能上阵,还能全面压制骑兵。长筱之战,有武田胜赖指挥的问题,但是即使武田信玄活着,武田军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了,铁炮对赤备骑兵的优势是不可逆转的。长筱之战是历史的一个信号。
这种时代,谁不尊重民意,谁在战争中就难以取胜。谁还想搞家族、裙带统治,搞封建那一套,谁就是自取灭亡,不被国内革命者推翻,就被外来侵略者击败。生产力发展推动社会进步和平权,这是第一。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小兔子的故事。小兔子在森林里散步,大灰狼找茬抽他耳光。这种情况下,小兔子应该怎么看?大灰狼是食肉动物,小兔子是是食草动物,小兔子天生就是大灰狼的食物,所以就应该挨抽?还是暂时忍耐,找机会收拾大灰狼?物质上的碾压是一方面,精神上的碾压是另一方面。如果小兔子觉得大灰狼抽自己耳光天经地义,那么他彻底没救了。小兔子应该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这是第二。马克思说,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就是统治社会的意识形态。这话怎么理解?一方面,统治阶级有资源生产从其立场出发的意识形态,一方面,他们有资源把这种意识形态灌输下去。灌输的手段,包括控制媒体和学校。学校的第一功能是意识形态教育,而不是科技教育,这是从奴隶制时代,社会分工出现学校就决定的。你在学校的社科能学到什么,这是第三。科技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上世纪末出现小灵通,2010年代初,还有人使用小灵通,现在还有小灵通吗?2007年出现苹果iphone,现在多数人已经都使用手机银行了。现在出现了ChatGPT,我相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就能看到人工智能承担绝大部分人类简单劳动。人工智能对生产力发展的推动,对人类社会进步的影响,不亚于工业革命和蒸汽机。那时,许多现在被垄断的技术,如同当年的欧洲传统武术,将毫无意义。反之,生产力将越来越依赖人类的创意,创意与智力有关,智力不能稳定遗传。凡是不能平权的国家或组织,必然是无法有效利用多数人智慧的国家,是缺乏创意的国家或组织。这样的国家或组织,无论在生产还是冲突中,都将处于绝对劣势。社会进一步平权的条件已经具备,但是在思想上,你准备好了吗,这是第四。
骇厉四斩高度还原17世纪的武士格斗,武士都是无甲格斗,但是100多年前,骑士格斗都是全甲格斗。100多年之中,火器淘汰了重甲。
重甲时代,武士必须是出身大地主家族。重甲昂贵、刀剑昂贵、马匹一样昂贵,常年累月的脱产训练和良好的营养更昂贵。国王、诸侯或军阀即使有装备,也找不到足够的兵员。大多数国王、诸侯和军阀,甚至连装备都置办不起,各级武士要自己置办装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乌合之众好募集,体力过人,装备精良的精锐骑兵和他们的首领不好寻觅。那时的军队的核心是精锐骑兵,精锐骑兵队的核心是领队的武将和他们的几十名亲信、亲兵组成的校尉。有十余名这样的武将统领几千精锐骑兵,就可以称王称霸。出现火枪以后,重甲骑兵被淘汰,大地主家族地位急剧下降。火枪虽然贵,但是也比板甲和良马便宜。单位武士成本下降,国王、领主和军阀,可以长期保存铁炮,战时征召农民组建自己的铁炮队,不必再仰赖贵族的鼻息,军队出现平民化趋势。如果在铁炮时代,曹操没有必要对关羽那么低三下四。随着钢产量尤其是优质钢产量上涨,越来越廉价,任何一个想在争霸战中夺取胜利的统治者,都必须尽可能多地动员民众。这时,民众的枪口不但可以对外,也可能对内。后装枪时代不是没有革命,而是革命最激烈的时代。
统治阶级的内讧,使他们武装人民;战争教育人民,人民主导战争;人民主导战争,人民掌握权力。拿破仑的军事能力很强,不过,法军的战斗力更多地来自平等——每一个士兵的背囊之中都有元帅的权杖。
这样的时代,落后的政权要么是被内部的武装起来的人民推翻,要么被外来势力击溃。前者如波旁王朝和德川幕府,后者如欧洲其他国家和封建制的满清。
大人,甭留恋了,武士高人一等,农夫低人一等的时代结束了!
另一方面,社会的生产也是如此。愚昧、无知的民众,劳动力水平低下,只能土里刨食,缺乏创造性,这样的社会是不可能提供足够的枪炮和相应的军事物资的。目前看,现有的人工智能还不能脱离人类的智慧独立存在,人工智能其实是对人类集体智能的总结和归纳。
在这种情况下,哪个国家人民地位越高,思想越解放,越有积极性和创造性,人工智能的潜力发挥越充分。哪个国家人民地位越低,人民越被压制,思想越被钳制,越缺乏积极性和创造性,人工智能的效率越低。所以,目前的人工智能的推广是平权的过程。从长远看,会不会出现强人工智能,也就是脱离人类智慧的人工智能?如果出现那样的人工智能,那么无论是生产还是战争,都不需要劳动者的介入,那时劳动者就可能被为统治阶级服务的AI武士镇压了。劳动者必然在强人工智能出现以前进一步平权,同时要高度警惕统治阶级把劳动者排斥出生产和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