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数十年里,年长选民总是在美国选举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是,不久前结束的美国中期选举似乎迎来一个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美国年轻人开始“觉醒”,走向投票站给政治立场上自己支持的候选人投下一票。
“青年浪潮”席卷美国
中期选举后,29岁的拉美裔民主党人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当选联邦众议员,将在新一届国会召开后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国会女议员。自初选获胜以来,科尔特斯就成为民主党的新星和自由派媒体的宠儿,被罩上了美国“千禧一代”政治家的光环。这也成了美国年轻人政治“觉醒”的象征。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变化?美国非营利组织“倡导青年”主席黛布拉·豪瑟认为,“青年浪潮正席卷这个国家……年轻人对政客们感到愤怒,因为政客们的言论和行动使得极端主义者胆子更大。凭借创纪录的(参与率)数字,他们正在为变革而投票。”塔夫茨大学公民研究机构(CIRCLE)在选举后的初步估计显示,18-29岁年轻选民的投票率为31%,比四年前超出至少10个百分点,创25年来新高。而这一数据的背后,左翼民粹理念及美国年轻人的政策诉求更值得关注。
科尔特斯击败共和党对手当选议员并不出人意料,其所在的纽约州第14 选区位于纽约市区,人口族裔背景多样,拉美裔比例接近50%,工人阶级是主体,本来就是民主党的地盘。出人意料的是她在民主党党内初选中,在竞选资金和高层背书方面均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击败该选区议员、民主党领袖乔·克劳利。科尔特斯的胜利,主要依靠的是其左翼民粹的理念和主张。
“千禧一代”的不满
作为2016年大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左翼民粹代表人物伯尔尼·桑德斯的政治追随者,科尔特斯也抨击美国社会日益加剧的经济不平等,反对富豪用金钱收买选票的政治献金体制和寡头统治,主张提高最低工资、实行联邦就业保障、男女同工同酬、公立大学免费、逐步给予合法移民和非法移民公民权,实行由政府单一支付的全民医保,并向富豪、大公司以及华尔街投机活动征税等。这些主张对收入低、生活难但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人颇具吸引力。
美国年轻人大致可分为“千禧一代”和“i一代”。前者指出生于1981年至1996年之间的一代人,而后者指出生于1995年至2012年、在智能手机时代度过整个青春期的第一代人。美国多份研究报告认为,与上世纪50-70年代出生的人相比,“千禧一代”结婚更晚、医保负担更重、背负的学生贷款比例最高,住房拥有率也较低。2003年初美国学生贷款债务总额为2410亿美元,2018年已高达1.4万亿美元,平摊到每位学生身上是2.7万美元的债务。而美国知名财经网站“市场观察”的调查也显示,过去20年内,美国平均租房价格上涨61%,而新入职员工的工资平均只涨了31%,有7.9%的上班族依靠家人的资助租房,这其中绝大多数是年轻人。
与各国年轻人一样,美国年轻人普遍思想活跃、关心政治、希望社会更公平,参与游行的热情也较高。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社会矛盾加剧,社会运动活跃。特朗普总统执政后,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的生计并没有大的改善。美国经济虽然呈现增长,但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找到一份高薪岗位并不容易,助学贷款负担、房租上涨等持续限制其创业能力。年轻人对社会不公本来就比较敏感,新政府为富人和大企业减税、力图推翻让年轻人获益的“奥巴马医改法”,还扭转了奥巴马政府加大政府对高等教育投入力度的做法,推动高等教育的市场化,这使年轻人颇为不满。
社会阻力依然不小
年轻人是民主党重要的支持群体,科尔特斯所代表的理念和政策主张,与民主党主流没有太大差别。2016年大选中,桑德斯的部分主张都被希拉里吸收。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推动“蓝色浪潮”并夺回众议院控制权后,部分民主党人重新找回自信,并进而认为希拉里当年的失败在于她过于浓厚的建制派形象,而并非民主党的意识形态和政纲出了问题。
因此,美国的左翼民粹力量将对民主党建制派构成压力,并持续推动民主党的左倾。与右翼民粹势力向外部世界转嫁矛盾不同,左翼民粹势力主张优先对美国的资本主义进行改良。这种抑制大资本的过度扩张、构建更结实的社会安全网、提高民众福利、缓解社会矛盾的思想,与美国进步主义运动、罗斯福新政一脉相承。作为民主党传统的政治理念,也体现在杜鲁门的“公平施政”、约翰逊的“伟大社会”、克林顿的“第三条道路”和“奥巴马新政”等方面。如果202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能赢得大选,左翼民粹力量的部分主张很可能成为政策。
不过,美国总体上是个中间偏右的国家。科尔特斯代表的左翼民粹力量必然在政治和社会上遇到很大阻力,包括右翼民粹势力、意识形态比较保守的共和党选民等。特朗普也曾利用一些年轻人的过激言行,猛烈攻击民主党的激进化。他称民主党的全民医保等劫富济贫的主张一旦实施,将给美国带来“痛苦、苦难和衰败”。毕竟,年轻人只是美国多元社会的一类群体,其利益和诉求与老年人、白人蓝领、生活在乡村的农民的利益和诉求并不一致,而这些群体都对左翼民粹思想持谨慎态度。
不管左翼民粹的主张能否及多大程度上成为美国的政策,美国年轻人都是政治上活跃的群体,其面临的窘境和压力,将不同程度地反映到美国政坛上,影响美国政治和政策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