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使坏队”

　　我在网上找工作，很快找到一份郑州的保安工作。6号，来到郑州。因为上份工作的工资没发，也因为毛主席说“一切坏事都是从不劳动开始的”，我在年底继续加入了份新工作。

　　6号中午，我拿着行李和体检报告来到这里，确认了入职意向，填了申请表。在下午的时候，外面来了一群人，领班的喊所有人集合出去应付，我本想也去，但是因为没有制服没让我去。当天晚上回了宿舍，就领了一身黑色的制服，从顶上的黑的帽子到底下的黑的鞋。欢快地骑着共享单车出门做了些入职和生活上的准备，虽然有点喉咙痛，我回到宿舍，期待地准备迎接第二天，也就是今天的正式工作。听说这里有好几个十七八岁的。

　　郑州是一个骗子很多的城市，我来过的次数不多，却已经被骗过、偷过；我想郑州并不是一个生活的好城市，但是大多数人能有的选择不多。早上，队长来问我：“知道要干什么吗？”我说：“就是站岗。”他叹了口气告诉我，我是属于“维稳”中队的，不但要站岗，还要拦住来上访的群众。我的心里很不妙，但是想着来都来了，先看看工作内容。站岗很顺利，就是我的喉咙更疼了，经我观察队里感冒的人不少，我是被他们传染了。中午便开始“应对群众来访的演练”。流程有文的有武的，文的是告诉“群众”让他们去专门的地方上交问题，武的是对付一些想要强行冲破保安们防线的态度激烈的人，把他们围住强行要求退后，同时伴以让他们去专门负责这种事的地方的讲话引导。演练中最凶的喊的“还我钱”声音最高的“群众”被押走了，现实中后续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用同事们的话说他是被“抓走”了。我想，他们有错吗？用这种态度、方式对待他们应该吗？真正的共产党人会这样做吗？绝不！群众们花着代价、冒着风险上访，究竟是多大的委屈呢？党和群众的关系就好比高楼和平地，离开了地面的支撑再繁华的高楼也会轰然而塌。在演练最后，以部分队员表演一套盾牌和警棍的操结尾，一个声音叫道“十分年轻！”我忘了是谁。

　　因缘际会，我成了“维稳”的一员，我决定呆在这里了解一下情况。

　　下午快到下班时间，突然喊着全体集合，让我和其他一部分队友换了便服，所有人坐上车浩浩荡荡开始出行，我直觉这不可能是好事。出发前听到“乡镇银行”的字眼，河南的村镇银行，所有河南人都知道，前段时间又上了新闻吞用客户钱不让取，但是更早之前就有同样的新闻了。在路上，一个18岁的制服喊道：“违法犯罪干什么？……违法犯罪干什么？老老实实多好，钱取不出来就别要了，就当捐给国家了。”“那不是国家的。”后面一个人说，看来他也对这件事有了解。车内暗暗的，看不清人，一些有准备的制服已经戴上口罩，“没事，有人拍你你就把手机抢了。”那个18岁的关心我这个新人说。

　　“已经是第四次了，还以为之前都抓起来关住了。”我旁边的一个人说着下了车。我知道这次来是“抓人”的，周围的制服不断说着这个字眼，这就是所谓的“截访”；我已经头脑发懵，蹲到地上；我想到了《罪与罚》里走投无路出卖自己而饱受精神折磨的索尼娅，想到了《雾都孤儿》里宁死也不协助偷盗的奥利弗退斯特，想到了很多经典红色形象，我决心让我抓群众，是不可能做的，回去之后就离职；我告诉周围关心我的人只是有点感冒喉咙有点痛，站了起来。他们虽然做着这些事，但是并不是心里是坏人，他们不理解，就像绝大多数人不关心政治——我和他们的世界观不一样！这份工作对他们以及很多人来说只是拿钱办事，对我来说却有个拷问，我做出了我的回答，那就是：为人民服务！

　　过了不知多久，我们被从高铁站内喊到门口，看到队列前面有一批人，我问旁边的制服同事：“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个21岁的制服说：“违法犯罪，干什么的不用管，不是月薪三千该管的事。”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用车和人把准备“闹事”的群众们围堵在了门口。接着里面的一个群众大喊：“我们是来要钱的，是来要公平的，我们是不会逃走的！”这些上访的人有错吗？该这样对待他们吗？政府不该解决问题反而是解决诉求的群众？我心里感到痛心。而我又能到做什么呢？不是抓起来或者放过就完事了，要钱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们来讨公平，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制服就是他们所要到的回答？寄希望于渺小的党内有一个领导发发善心接手解决这件事？一件事可以祈愿渺小的奇迹，但是从社会层面来讲，反潮流的力量占主导就必然会整个社会里邪恶远超正义。

　　听说在特殊情况时，抓到人还会给钱奖励，那时候他们在我们这些制服眼里就是待宰的“毛爷爷”。不过，真到了暴力冲突的时候，不能说明“维稳”的力量更大，反而说明人民的力量更大了。

　　后来我抢过悉心护卫上访群众上厕所保卫她们的安全并让她们感受到党对她们的殷切爱护和热忱关怀的任务，同她们聊了两句话，得知是浙江绍兴来的。“我们的钱被你们河南抢去了。”其中一个大婶说。不错，她的钱是被抢走了，可是我的国家也被逆流抢走了，我的祖国被一时的曲折占领了！到了将近八点，我们下了班回去，不知道这些群众的结局会是怎么样。

　　在机关单位，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上镶着毛主席提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它毫无疑问被折辱了。两年前，因为大学强迫按要求填写很多政治上的问卷和不断的核酸检测我退了学，现在，我也在发觉不对之后当晚辞职。我为自己负责，为毛主席的教诲负责，为我的祖国负责。因为我为此而生。

　　我对一个制服同事说我要辞职，这不是好事儿，干不下去，心里“过不去关”。他说：“我感觉还行吧，反正不是天天忙，就今天一天。要是天天这样我也不干了。”